天山网/新疆日报记者 闫啸天 实习生 林相成
在帕米尔高原顶烈日、冒风雪，护边员吐尔地·吾斯曼脸上的皱纹更深了。1969年出生的他，从父亲手中接过马鞭时还不到20岁。那根磨得发亮的马鞭，如今安静地躺在他家中的“红色护边博物馆”里，和几十张奖状、褪色的老照片一起，诉说着一家三代人与边境线的故事。
吐尔地是克孜勒苏柯尔克孜自治州阿图什市吐古买提乡的一名护边员，5月1日，距离他接受全国劳动模范表彰已过去3天，但吐尔地的手机忙个不停，家乡亲人们打来电话，想看看他的全国劳动模范证书。吐尔地知道，这既是乡亲们对他的肯定，更是一种激励。
4月28日，吐尔地·吾斯曼荣获全国劳动模范称号。阿图什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吐尔地的父亲吾斯曼·苏云曾守边55年。年幼的吐尔地第一次跟随父亲夜巡时遭遇狼群，父亲点燃羊皮大衣驱赶饿狼的背影，成了他记忆里最清晰的画面。“祖辈的血脉里流淌着守边的责任。”父亲的话刻进了他的生命。1989年，吐尔地穿上护边员的服装，跨上马背，走进了风雪。
巡边的路从不是坦途。45公里边境线，要穿过两条季节河流、四个山口、十二道山岭。夏季山洪冲垮道路，冬季积雪没过马腹。30多年来，他每周巡边两次，累计行程16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4圈。吃干馕和饮雪水是家常便饭，冻僵的手指常要揣进怀里暖半天才能继续握紧缰绳。
2017年冬天，边防连7名战士巡逻时遭遇暴风雪失联。吐尔地带着护边员连夜进山，在齐腰深的雪中跋涉6小时，最终在山坳里找到冻成雪人的战士。返程时，他把冻伤的战士扶上自己的马，自己牵着缰绳在雪中开路。回到执勤点，他又用雪搓热战士冻僵的双脚，最后把战士的脚揣进怀里暖着。
铁面无私是吐尔地的另一面。发现亲侄子放牧时靠近边界线，他当场将牲畜赶回安全区并上报派出所。侄子多年不与他说话，他只说一句：“是亲戚才更要守规矩。”30多年间，他协助拦截、劝返30余名越境者。有老乡劝他别太较真，他指着界碑说：“这一寸土都不能少。”
2014年9月，妻子临近分娩时，吐尔地却承担着重要巡边任务，妻子看出他的犹豫，轻声说：“你去吧。”五天后，他在巡逻途中接到妻子难产的消息。赶回医院时，虚弱的妻子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这个在狼群面前都没发抖的汉子，跪在病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如今，吐尔地家的护边队伍壮大了。妻子托仑·买买提卡德尔和儿子阿迪别克·吐尔地都穿上了护边员制服。小女儿阿依美热木·吐尔地成了家庭博物馆的解说员，向参观者讲述祖辈用过的马鞍、磨破的靴子。2022年父亲去世后，吐尔地把老人的照片挂在博物馆正中央。他常对儿子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要接着走我巡边的路。”
吐尔地·吾斯曼在家庭博物馆。阿图什市融媒体中心供图
帕米尔的星空下，吐尔地的帐篷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清晨，他又要跨上马背，走向那条走了30多年的巡逻线。山风掠过他的耳畔，恍惚间似乎又听见父亲的声音：“这一辈子，就做好这一件事。”